(组诗)

给我辽阔的……

文/阿华

给我辽阔的……

给我辽阔的,是这人间的梨树镇

我曾在黄昏来临时,去坡地散步

也曾在河边,看到菖蒲在风里

摇摇摆摆

在梨树镇,我看到桃树

萌芽,生叶,抽枝,开花

也看到,蚁群在运粮,大雁往南飞

——紫叶李最后的一片叶子

自由自在地落地,又满心欢喜地腐朽

给我辽阔的,是这人间的梨树镇

墙壁上的爬山虎,深幽又柔韧

草本的旱莲草,秋天里落下了籽

你问我,更喜欢鹅掌楸

还是乌桕树,我无法回答你

但我知道,在这里

这人间的梨树镇,我体会到的爱

没有面额,无以数计

松诺的困惑

三岁的松诺,问五岁的巴甘

葡萄是从哪来的?

它们为什么甜?它们一粒挨着一粒

像不像幸福的一家人?

四岁的松诺,问六岁的巴甘

蝴蝶是什么变的?夜晚

它们睡在哪儿?下雨了,翅膀会不会淋湿?

还有,那个驼背的甲壳虫,能不能找到自己的家?

深秋的庄稼们,都要回到粮仓了

玉米,高粱,大豆

从地里,被亲人们一趟趟搬回了院落

五岁的松诺,问七岁的巴甘

我们种下了玉米,地里就长出了玉米

我们种下了大豆,地里就长出了大豆

可是为什么?我们把妈妈种在地里了

地里却长不出妈妈来?

巴甘强忍着,像外面那棵不哭出声的大树

七岁的巴甘,还不懂得告诉五岁的松诺:

很多的植物和昆虫,过完秋天就死了

我们第二年见到的,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一个

南风吹树,

吹出了泪花

水流溪深,鸟声婉转

山谷里的风,将叶子吹得哗哗作响

“是果实,必须长在绿叶间

是爱人,就得留在我的身边”

……月明花开。植物们刚刚醒来

还不懂得你在人世的悲欢

所以不必问它们,孤独和寂寞

是不是都长一个样子

也不必问,萍水相逢的人

是不是看花晚归的那一个

“……没有你的黄昏,我对月当歌

愿意把每一天当作末日来过”

南风吹树,吹出了泪花

我要亲你,咬破了花果

一棵失败的卷心菜

一棵失败的卷心菜,把家安在了梨树镇

她上班,读书,散步,看星星

灯光下,一个人想着

另一个人

冬天的大地上全是枯枝败叶,积雪下面

覆盖着厚厚的灰尘

……那些年,她喜欢将开未开的

芍药花苞,也喜欢六月莲灿,九月棉白

十二月,大雪覆盖着河边的芦苇荡

……那些年,木耳在雨水里

长大,风从地上带走多余的草籽

她用清水煮粥,慢慢等一个人回家

如今,她没有爱来抵抗寒冷了

只好用蜜来修饰悲伤

星空下,她一个人,暗自垂泪

一棵失败的卷心菜,把家安在了梨树镇

她想要的东西,都在上帝手上

属于她的只有流过的泪

和受过的伤

秋天的梨树镇

我怀揣着一个人的孤独

想到秋天的梨树镇,走一走

我想看看,身体里藏着雷霆的乌鸦

伤口里开出怎样的花

看看田鼠因祸得福的肉身和灵魂

在哪里找到了栖身之所

我想看看,低下头颅的野葵花

它们内心珍藏的白云,黄昏

以及爱情,怎样昭示于天下

大凡过去的,都永不会被交换

在秋天的梨树镇,金黄的结果

覆盖了葱绿的过程

而在时间另一端,我们曾经共同拥有

黑夜的冰冷和泪水的滂沱

我怀揣着一个人的孤独

想到秋天的梨树镇,走一走

我要摸一摸高大的皂角树,再看一看

夕阳下那漫天的云霞,对着墙角的那簇绣球花

我还要轻声说出这样的话——

我愿意一辈子,都这样生活在梨树镇

就像把一样东西用到旧,就像

和一个人好到老

已经很低了,还要再低?

青江县的蟋蟀草模仿着黎明县的

紫花地丁生活,做为灵魂的参照物

它们都想比别人更快地

找到安放大地之心的地方

但不同的事物之间,是没有可比性的

在青江县,麦田边上的昆虫消受不了

蟋蟀草的浓郁和热情

而在它十公里以外的黎明县

紫花地丁已经蔓延成翠绿的王国

它们铺天盖地的气势与蟋蟀草相比

确实要彪悍十倍

已经很低了,还要再低?

青江县的蟋蟀草模仿着黎明县的

紫花地丁生活

但安放大地之心的地方

谁都没有找到它

-THEEND-

阿华,山东威海人。诗歌作品散见《人民文学》《诗刊》《山花》《飞天》《十月》等,有诗歌作品入选多种诗歌选本,著有诗集《香蒲记》等。参加诗刊社第二十五届青春诗会,鲁迅文学院第三十一届高研班学员,山东省作家协会签约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作者简介

阿华

(本文由文艺西海岸整理发布,选自《西海岸》年第三期,版权属于原作者,转载请注明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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